“是。”
纪桐樱垂眸应道。
话音刚落,皇贵妃面上的微薄笑意便伴随着烛火一闪,消失不见。
她的视线越过纪桐樱的肩头,遥遥地落在后头,声音沉且低:“阿桐,你糊涂了。”
纪桐樱只觉眼皮一跳,心中微悸。
她听惯了母妃唤她惠和,却已多时不曾听她用乳名唤自己。
此刻骤然闻言,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她知道此事艰难,故而暗自挣扎了许久,才敢悄悄先来同母妃透露些许。
可却并不曾想到,母妃的反应竟是如此。
她嗅着母妃身上隐隐传来的蔷薇香气,咬着唇轻声道:“母妃……”
皇贵妃穿着华服的身子往后一倒,发上花胜叮咚作响。
她微微阖了阖眼,深吸了一口气,蓦地斥道:“你胡闹!”
少女怀春,本无可厚非,但对方若是不该肖想之人,便是大错特错。
既是宋氏的外甥,皇贵妃心中只凭这一点便能对其颇有好感,可偏生宋延昭的这个儿子,是同外邦女子所生,并非西越人。
单单这一点,便足够说明这事错得离谱。
西越的长公主,下嫁外邦男子,叫世人如何看待?
她斥了一句犹自不解气,眉头紧紧蹙了起来,厉声问纪桐樱:“你父皇左不应允右不看好,你如今难道盼着他会答应下来不曾?你身在皇家,肩头所担的责任,岂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所能相较的。”
纪桐樱心中哪里会不知道这些,她又何尝愿意生在帝王之家。
她猛地在皇贵妃跟前跪了下去,重重一叩首,斩钉截铁地道:“母妃,儿臣心意已决。”
而今国泰民安,根本不需她这公主殿下去国离家以换安宁江山,她的驸马是何许人,并无太大干系。
皇贵妃闻言气急,低头盯着她看。
心中一片恻然。
她从来不信孽缘二字,可时至今日,老天爷竟是在逼着她相信一般。
多年前,她偷偷仰慕着宋延昭。
遥遥看着他,将他那个人牢牢地藏在了心底里。
可她从一开始便知,白家绝对不会答应将她嫁去宋家。
宋家除了钱,什么都没有。
这样的人家,在白氏一族看来,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的俗人,无法给予白家想要的权势。
自然,钱财富贵,白家也想要。
但若要拿她去换,却是万万不值。
她从发觉自己对宋延昭有意的那一日起。
便在同一时刻将自己的未来想得再通透不过。
他们注定有缘无分,又何必自寻苦恼。
然而多年后的今天,她唯一的女儿,却跪在她跟前告诉她,她想嫁给宋延昭的儿子——
这不是孽缘。
又是什么?
皇贵妃几不可闻地苦笑了声。
此时此刻跪在她眼前的女儿,同她的性子截然不同,只怕是劝不听的。
皇贵妃面露倦怠之色,也不俯身去扶她,只幽幽长叹了一声。
静悄悄的夜里,这一声长叹余音袅袅,绕梁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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